第五章 除夕

山里的寒冷来势汹汹，要浸到骨子里。走在屋外，大家都要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实，低揣手，防止冷风灌进衣服。夜晚睡觉，风从门窗缝隙中漏进房屋，“呜呜”地哀叫，又听得大树枝被吹折的动静，对比起来，燃着炉火的室内就格外温馨。

章途在这个冬天几乎没有出门，每就是复健、读书、等江宁川下工回来。也有几次想走得更远些，撑着拐一路慢慢走，慢慢与相识的们打招呼，却又总能被江宁川一脸紧张地抓个正着。

有时候他也觉得江宁川是不是太过小心，一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同对你的照顾仿佛母亲在照顾她的孩子，实在是让他不太能适应。但每每被江宁川激出些逆反的火气时，看见对方那双充满关切的双眼，章途总是无可避免地想起童年的那只黄狗，湿漉漉的眼睛，注视着你时世界里除了你看不到其他。

于是便心软。

再者，现在是他寄篱下，对方照顾他尽心尽力，他要说生气，也实在是没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。

说起来，他手里的这根拐杖还是江宁川带回来的，某天和江宁川闲聊，说自己这样无事可做也不行，在屋子里闷都要闷出病了，江宁川隔天便带回来了这根拐，是他自己砍了树，托村里木匠打制而成。

江宁川说这话时，章途正兴致勃勃研究新到手的拐杖，和从前家里的那根登山杖不同，这是一根医用腋下拐杖，却通身由木打成。他撑着走了一圈，发现这杖光滑轻巧，没有想象中的笨重，高度也刚好与自己适配。

章途一边感叹劳动民的智慧，一边知道江宁川为了给自己准备这副拐杖用了心，往和朋友贫嘴惯了，此时也嘴上没把地感叹：“你……委实费心了，其实不用这样，再这么下去我都该以身相许了。”

江宁川高兴地看着他满屋子转悠，傻傻脑问上一句：“男的怎么以身相许？”

“……”

章途诡异地沉默了一下，抓了抓自己的发，有些尴尬地想跳过这个话题：“我就瞎说，你别当真。”

为了显出觉悟，男知青间都绝不提儿之那些事，一问起来都只有伟大友谊万岁。大家对男关系的话题尚且拘谨，聊到同间的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，只是以往和朋友说顺了嘴的俏皮话，江宁川这么一反问，章途感觉自己就是那个被拳打死的老师傅。

听到要自己别当真，江宁川小声噢了声，听着蔫蔫的。章途简直都能看见对方脑袋上趴下来的耳朵，活像是自己欺负了他